我的戰鬥人生

大家愈來愈敢做就是05年以後，所有的學院開始要招設計，先開始比較膽小就綜合學校，中山大學啊，清華大學也把中央工藝美院兼併進去了，北大也搞設計了，開始人民大學也搞設計了。然後開始有一些跟設計有關的學校，像北京電影學院也搞設計系了，他也有平面設計。戲劇學院也搞設計系了，這是開始有關的。舞蹈學院也搞了。後來搞瘋了、音樂學院也搞了，成都最大的設計學院叫川音，四川音樂學院美術學院，你看這不是很惡搞嗎？音樂學院你搞個什麼美術學院？川音美院。後來發覺這個不過癮啊，然後就開始農學院、工學院都搞了，後來我就說除了醫學院沒有，我都去過了。結果我到大連去講學，大連醫學院院長請我吃飯，我說我跟醫沒有關係，唯一有關係的就是解剖，我跟你們介紹解剖。他說不是我們大連醫學院有很大的設計學院，我們有2000個學生啊，我們都用你的書考研究生。我說死定。

這情況是什麼東西呢？老師好像鹽一樣，鹽放在一鍋湯裡這鹽正好，如果水少了鹽多了就過鹹、不適當。現在大陸是拿了一缸水，還是放一把鹽，你懂我這個比喻吧？這老師還是這麼一把，是做一鍋湯的老師，現在用一個大水缸或用魚塘，你把鹽放下去，那個水基本上是沒有味道的。大陸現在的設計教育就是這個情況，就是在擴招的情況下氾濫了以後，師資教學結構嚴重的不足，還有一點就是每個學校為了跟國家要錢，你們叫做專案，我們叫項目。他為了報科研項目，就報書，書是最顯眼的。你做了一本書，這個書是教材，這就變成了你的一個項目，為這個書你可以跟國家申請一個專案的費用，比如說我做一個科研是設計史論叢書，國家給你一百萬，你就拿了那個錢到世界各地去遊玩，完了你就交一本書，這個書就東拼西湊。

現在中國大陸出了七種不同的設計史，最後的主要參考書第一本都是我的那本書。我是沒有拿到國家項目，就自己寫的，但是他們都拿了我的項目，抄抄抄抄出了很多書都沒有超越我那本書。我倒是認為很多人應該超越我，但是現在大家都是那種急功近利啊，能夠拿個東西去報，然後就出一個書，然後還出了很多技法叢書，就是那個技術，麥克筆的畫法、什麼電腦，就出了很多很多。輕工出版社就出了湖南大學何人可老師的一整套，連設計專用的英文文選他都出，那就多了，那些書幾十本哪！什麼化工出版社他也出一套，現在這個叢書多的就是大家都不信了，賣了這麼多年現在史論考研究生還是用我的那套書，因為大家轉了一圈發現那些都不可靠，還是回到這本，雖然有些瑕疵，還是比較老實。因為寫的時候沒有專項的概念。所以這就變成國內的一個問題，他發展的很快，但是在走了一圈以後，並沒有真正在創意上有很大的發展，他好的老師、好的設計員依然不多。從比例來看，並沒有按照時間來發展，反而有一種氾濫，他造成一些人的庸俗化，很多設計師的水準愈來愈低，好大喜功、聳人聽聞而不解決真實的問題。我想大陸要講設計，這是一個問題，就是他設計教育體系先行所走出來的問題，到現在為止是一個怪圈，我們也解決不了。

 第二個問題就是產業的問題，大陸的產業有個情況很奇怪，大陸自從改革開放以來，鄧小平就把經濟發展放在第一位，GDP國內生產總值增加要快，這個快是不惜代價的快，全部力量就放在製造業能夠生產多少、多快，要佔領世界made in China這個市場。他們做了20年，現在已經達到目的了，現在所有東西都是made in China了，包括蘋果電腦可能也都是代工的，made in China。但是在這個過程裡面其實很要命，中國主要的創意設計就給消滅掉了，因為他不要設計，都是代工。中國大陸現在沒有一個自主的品牌，你們看奢侈產品不要說了，奢侈產品全部都是法國或是義大利的，一個品牌都沒有。中國現在最出名的像海爾啊、LTC這些都是代工品牌，這談不上創意品牌，整個中國沒有創意品牌。老品牌像張小泉的剪刀，那些原來不錯的沒有推陳出新，不像芬蘭的刀每年推陳出新。張小泉的剪刀現在要提高價值的話就黃金來做，上面雕上龍。這也是一個很無奈的問題，市場一搞下去，設計的創造性反而因為經濟發展受到壓抑，並且壓抑的很厲害。

包括他自己的汽車也是東拼西湊，現在不用說啦，中國大陸的高鐵也是東拼西湊，所以撞車嘛。他說要自主開發，所謂自主開發就是拿各個國家的高鐵來拼嘛。台灣老老實實比如說西門子的拿過來用了就完了，但大陸說我要自主研發，有西門子一部份、日本高鐵新幹線一部份、法國的一部份，把它拼起來。這裡面是有問題的，因為他不是一個系統。大陸現在搞了很多這種，你看像大陸戰機很厲害呀，殲二○隱形戰機啊，我看這戰機肯定是不隱形的，因為他肯定是拼的，因為他要追美國啊，肯定是拿了很多技術樣子，能夠飛起來就不錯了，我說那隱個什麼形啊？但是大陸現在狂熱的民族主義很重，有一幫人覺得中華民族現在是偉大，並且排外。大陸民眾的心態由於這麼多年以來，我們從鴉片戰爭以來就是受欺負，由日本、國共，解放完自己搞政治鬥爭，因此人民的心態始終沒有辦法很平衡，他不是極度的自卑就是極度的自大。大家了解大陸人他是兩面，一個是極度自卑，覺得自己什麼都不行；一不自卑的時候又變得極度的自大，他覺得他最牛。大家有這個感覺吧？到這邊的陸客你們看看，他或者是很好很自卑，覺得哎呀台灣真好、真好；要不是就你算什麼？老子有錢把你島都買下來！他缺乏正常心態，他的民眾缺乏正常心態，他的政府也缺乏正常心態。

你看政府搞什麼大設計，都要做世界top、the best，比如說要做奧運會，不惜借錢，奧運會用了幾千億美元，英國才用幾百億嘛！英國還叫窮還開不了，廣州開一個亞運會，用了兩千兩百億！現在廣州政府欠債累累啊，所以到處亂收債，沒辦法沒錢啊，政府全搞光了，完全是好大喜功。在這種情況下，設計師處在一種浮誇的過程，不是很平穩的去處理設計問題，比如說一個把手怎麼做好啊、一個殘障的樓梯怎麼做好啊、一個椅子怎麼做的比較安全啊。一個火車他不是這樣想，他是想怎麼樣做到世界最快、世界最牛、材料最新，全部用鈦合金，他就整天跟你搞這個。有一個大的問題就大陸的產品設計始終沒有放在一個他應有的位置，他沒有經歷過美國走市場經濟的這條路，也沒有走過德國社會工程這種解決社會問題，他沒有走過這個路，他一直走虛華的路，並且認為這就是正常的。

他們現在市場一開放，看到的都是最好的，比方說IKEA滿大街都是，然後到日本看muji無印良品，啊這個好。而他不知到無印良品所包含的設計的精神，他沒有那個感覺，只覺得那是個fashion。無印良品首先就是沒有牌子嘛，好東西不要牌子，這是無印良品一個很日本的心態：謙卑、內斂，大陸缺的就是這個，所以大陸的產品設計就走出了一條奇怪的路，而這條路是沒有辦法扭回來的，因為整個國家的政治經濟都不是這麼合適，所以中國大陸的設計發展現在問題就很大，雖然他的規模很大，外力起不了多大作用。這些年很多大陸的大學叫我去我不去，當院長當什麼我都沒去，我為什麼選擇這麼小的汕頭大學？因為這個大學是李嘉誠辦的，起碼我還不太要聽你的教育部，我有李嘉誠給我撐腰。就有這個好處就是香港的錢，我還可以做點我的事，這道理很簡單。大家說你怎麼跑到那小地方去了？我說這個地方我可以說話算數，到別的地方我說話沒用，大概也就是這麼一個考量。

大陸設計第一個問題就是浮誇的民族心態造成的浮誇經濟，大陸的設計發展不均勻這是第二個，他發展最快的有幾個產業，跟建築有關的產業都發展的超快，建築量大。大陸在04、05年以後，變成世界建築量最大的國家，一年用掉世界一半的鋼材，用了全球70%的混凝土，這是大陸一個國家用掉全世界的。他最後能迫使從墨西哥運到韓國去的鐵礦石在中途海上轉向，運到大陸，因為他給多的錢。就船還沒有到釜山，就跟那邊說我多給一倍的錢你轉過來吧，那船就轉過去了。就是到這個地步了，因為他缺材料，造成全球鐵礦石價格的飆漲，跟建築有關的產業都在發展，包括建材，把歐洲石材價格都升了幾倍，也造成室內設計、景觀設計，還有相關的廣告設計這些都很繁榮。

大陸現在廣告業、室內設計業、傢具業、軟裝就是窗簾啊、地毯啊這些都非常繁榮。但是這些產業的繁榮都是應付要求，並且這些產業並沒有一個設計的真正思維，就是誇張：帝王之尊啊、九五之尊啊、凡爾賽宮啊，反正把這些外國的全部拿上去講了，所以那個廣告業也是不正常的。就包括台灣去的很多廣告大商家，去了以後都走到跟大陸。我前天跟奧美打交道，有一個企業我當顧問的找奧美做廣告，做出來我說這像奧美嗎？這麼虛？他把奢侈，因為是陶瓷行業，他換了一個叫奢瓷。哎惡俗啊，搞這個諧音，我說奧美原來不是這個樣子的，他說沒辦法我們到大陸必須這樣子否則找不到客戶。就是奧美都在下降，原創的沒有。但是這幾個行業在大陸是求職比較容易的，就是室內有關的、建築有關的、景觀有關的、廣告有關的，這四大產業大陸生意比較好。

平面設計就比較混亂，graphic原來是在幾個大師的手上，因為大師做的好啊。像香港的靳埭強、陳幼堅這些比較重要，大陸王序、王粵飛、呂敬人、韓家英這些人，他們是生意很大。現在因為電腦軟體發展太快，所以年輕人也可以很快去做logo，CIS一下就拿出來了。價錢便宜很多很多，現在就出現小兵團蠶食大師的這個情況，所以大生意現在不好做。像韓家英就是比方說湘西的酒廠，每年的多少%給他，他幫它做品牌，就有一個固定的數。除此以外你要靠一個一個做的話，logo的價格每年在跌。我記得十年前比較貴的時候，一個logo整個系統收30萬人民幣，最高收到50萬。這幾年那些年輕的老師出來1萬塊錢也做，1萬塊錢他做的還不錯！糟糕的是做的還不錯，因為他參考很容易，在網上一找就找到了，稍微改一改，打出來很漂亮。現在下游的打印很發達，原來你很辛苦，現在他拿到街上去，我那天在成大，走出來那條街上全部是複印店，學生拿個光盤去馬上打得漂亮的不得了，封面啊、裝訂啊。找什麼參考資料網上就有是吧，你說找Paul Rand的東西一下找一堆，現在就變得平面設計沒有權威，就沒有大品牌的，除了他們這一代以外，下面一代起不來。就有個問題，第一代他們很紅，第二代他們現在很尷尬，第三代他們就賺不了多少錢，整個市場就有些渾沌。

第二個平面設計現在向多媒體發展，就是做介面，老一代不大會做這個，年輕人會做這個，老的根本不用手機，年輕人整天玩這個ipad。如果朝介面發展，這一代做平面設計的就有些希望。所以現在慢慢形成一些新的組合，做數位媒體的和做平面設計的合作起來，在中國大陸成立一些小事務所，是另外一波可能有發展的。

還有一個fashion design在中國大陸就很慘，就是時裝設計。因為大陸沒有時裝概念，時裝的最高級叫haute couture，就是high fashion。這個haute couture全球只有3000個顧客，就是說三宅一生做的大概只有10個人買，賣的很貴，那就是haute couture。中國沒有haute couture，雖然他們都說自己是haute couture，其實都不是。中國有的就是第二個我們叫pret-a-porter就是ready-to-wear，小批量生產。我們現在買的zara其實都屬於pret-a-porter，不屬於haute couture，haute couture不可能到商店去買到的，給你訂做的那一種。大陸仿冒的能力太強大，就把pret-a-porter毀了。

我講個故事給你們聽。因為我不太了解這個市場，就有一個朋友說，王老師我帶你看一個流水線，他們怎麼做high fashion。當時大陸還沒有fashion的頻道，現在有了，是不是有個頻道叫fashion？就是24小時都是各種fashion show的。米蘭啊、巴黎fashion show就反正放那些東西，那個時候要在香港看，浙江溫州這些老闆工廠幾千人的，他就找了兩個時裝設計師，可能就是美術學院畢業的，帶了錄像機，到深圳租了一個酒店，錄香港的fashion show。fashion show是上個禮拜的米蘭show，人在上面走枱啊，看fashion show。那個老闆說這個好，他就馬上構圖，定格，就錄下來，構完圖以後老闆看了說這不錯，旁邊就有一個打樣師就馬上剪紙樣。就當場看，今天晚上香港播的他就剪十套出來，他選十套，這十套第二天早上第一班飛機有一個人帶著紙樣飛到溫州去了，就生產500件。米蘭秀的東西他就生產500件，500件出來以後就拿到各個地方，有集銷市。

成都的集銷市場我就去看了，叫春熙路，現在沒有了，原來是一條破街，有點像你們師大夜市這樣的一條街，沒有這麼繁華，它是一條小街。他有很多電燈、路燈，路燈下放一些水泥的樁子。早上五點鐘要我起來就去看那個春熙路，我就去了。去了春熙路一看，那裡就一堆堆的人都抽著菸，後面都擺了摩托的三輪車，上面就有一個鄉下的女孩，不是時裝的model，是村姑。這村姑的工作就旁邊有一個塑料棚，她就去換衣服，換的就是米蘭秀的衣服，走上來，在台上轉個圈。下面的老闆就說： 100件、50件，完全憑感覺就訂貨。七點鐘以後這些貨已經全部賣完了，裝上那些貨車就運到縣城裡去了，他一個禮拜之內就告訴你這個style好不好賣，如果說好賣，這個衣服就在溫州組織生產5萬件，如果不好賣他立馬就停了，大家懂這個銷售吧！完全沒有什麼copyright等等這些東西都完全沒有的，我這空調房有點過敏。這是現在大陸fashion industry所遇到的問題，一點都沒有辦法解決，所以大陸fashion不出人啊，graphic design也不出人，這道裡就這樣，經濟不發展。

待續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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